第四屆《全港校園導讀比賽》

書名：一直到彩虹
節錄：第二章以先知之名
聲演：黃慧慈
出版：P. PLUS LIMITED

近年對自己感到陌生，是一連串發生於我帶孩子到外面玩耍的細碎事件。

去年我們多買了一輛車，女兒已三歲，而兒子也懂得走路了。

夏天的太陽曬得房子像關不掉的火爐，在家帶孩子也變得異常煩躁，餵飯那些令腎上腺素激增的事情令我如焗爐中被烤得發黑的薄餅，一碰我便會崩散。

這裏夏天的好天氣短暫得非常珍貴，不出外走走實在太可惜了，便搜尋一下附近有甚麼適合孩子參與的活動。而想不到的是，這竟然是令我看到那個陌生自己的好機會。

第一個參加的，是圖書館幾乎每天都有的唱兒歌活動。就是簡單的由圖書館館員帶領著，一首一首耳熟能詳的兒歌唱下去那樣，理應無甚難度。

第一首總是 Hello 歌。圖書館館員極為熱情地唱著「你好你好很高興見到你」！館員叫大家一起揮手，「來！揮手！」好的，我就揮手吧，那不過是最簡單的人類打招呼的動作。

然後第二段歌詞的內容將「揮手」變成將雙手像我們兒時玩「火車捐山窿」那樣在胸前旋轉著。好的, 轉就轉吧。

然後第三段歌詞，變成了「大家站起來一起跳！」孩子開心地拉著我發狂地彈跳，眼見圖書館館員和其他所有媽媽都落力地跳，有一、兩個媽媽還作誇張地扭動，我也就不好意思擺出一副不合群的冷淡姿態，也就唯有似跳非跳地配合著。

這幾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動作，對於從小已是個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呈現自己的我，難度之高不是別人能想像。

再下來另一首更慘的，是一首四十至八十年代一些公開場合非常流行的舞曲。「既然說是舞曲，那就要跳舞了!」

因為我是一個「不會跳舞的人」，我的孤僻性格，使我無法跟其他人一起跳舞。但圖書館館員指著那個遲遲未肯站起來的我，「媽媽！來吧！一同起舞吧！」

孩子度過了非常開心的半小時，我卻完全陷入自我抽離到虛脫的狀態之中，當然無人會理會我的神情怪異，大家開開心心地一哄而散。現在回想，感覺陌生、無理而可笑。

各族裔的媽媽都不怕艱苦地不理任何天氣，目的只有一個，就是為了帶孩子去唱幾首歌參加一些群體活動，又怕孩子坐得不耐煩，都花盡心神，作出多樣的準備，以保持他們的歡樂情緒。

有次我看到一個媽媽鞋帶鬆開了，還去提醒她，她卻說:「我是故意的，孩子坐不住的時候就讓他玩我的鞋帶吧。」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。

這一年下來，我參加了無數次唱兒歌活動，更有唱〈大西瓜〉、〈有隻雀仔跌落水〉、〈河邊有隻羊〉等我兒時唱得熟爛的歌，及做手語學習，每次我都要硬著頭皮站起來，再唱下一首歌，再跳下一隻舞)。

慢慢的怪異的突兀感逐漸變淡，如今我已對所有歌曲瞭如指掌，隨便一首都難不倒我。

更好笑的是，我敢說我比任何一個媽媽都跳得更起勁、唱得更大聲。要擺頭我擺頭，要扭腰我扭腰，猶如脫胎換骨，我彷彿還看到其他媽媽都向我點頭示意，讚揚我的進步。

我只想說，成就這個載歌載舞的陌生自己，也許是我現在的唯一出路。